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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无法阻留地离去了。2019不可阻挡地来临了。岁末年初,我又不由自主地回首往事,特别是这与人民大学结缘的40年。
 
40年前,我在爱情的推动下准备高考,并且幸运地考取了人民大学一分校的法学专业。本科毕业后,我又考取了人大本校法律系的研究生。经历过“文革”期间的磨难与挫折,我总结出“自知之明”:第一我不适合做官;第二我不适合经商。获得硕士学位之后,我便选择留校任教,做一名追求自由的学者。几十年来,我一直以为人民大学的讲台就是我的人生最佳位置。
 
1993年底在美国西北大学获得法学博士学位回国之后,人民大学的一位党委副书记找我谈话。他说,学校领导要让我去当外办主任。我当时就说自己不合适。他让我再考虑考虑。后来,他又数次找我谈话,希望我能接受这份工作。但是我心已定,就婉转但坚决地推辞了。再后来,哲学系的冯俊教授担任了学校的外办主任。
 
2006年,最高人民检察院遴选三名法学家去“挂职”,我是其中之一,担任渎职侵权检察厅的副厅长。由于这是我国最高司法机关首次选学者挂职,所以引起新闻媒体的关注,而且盛传“学而优则仕”之说。当时,《南方都市报》等媒体的记者也采访到我。我说,学者做官是好事,但并非所有学者都适合做官,譬如说,我就不适合,因此只是“挂职”而已。
 
然而,在当下中国流行的是“官本位与金本位”相结合的社会成就观。在大学里,官本位的问题也相当严重。校长等官职不仅是绚丽的光环,而且能在各种评选和资源分配时优先。我并不后悔自己选择的道路,但有时也会感到几许无奈。不过,人生之事,不可兼得。有得必有失,有失必有得。
 
今年我该66岁了。如果从16岁下乡到黑龙江的农场算起,我已经劳作了半个世纪,也该退休了。两年前我曾写过一篇小文章,标题是“晚年生活的鱼和熊掌”,谈了法学与文学的两难选择。我在文章的结尾处说道,“也许某个偶然的事件可以帮我做出选择”。现如今,这样的事件已然帮我做出了退休的选择。回首过去40年,我要感谢人民大学,特别要感谢人大法学院的教师以及一届又一届的学生。
 
 
人生在世,一定要有感恩之心和敬畏之心。我们要感恩时代,感恩祖国,感恩同事,感恩亲友。我们要敬畏自然,敬畏生命,敬畏天理,敬畏人伦。感恩之心可以使我们的正气内聚,清气上升。敬畏之心可以使我们的邪气外泄,浊气下降。感恩并敬畏,我们就会弃恶扬善,心静神安,生活和美,健康快乐!
 
 
最后附上我5年前在人大图书馆举办著作展时写的一首小诗——
 
小路的寂寞
 
校园里有一条小路,
我曾经无数次走过;
它既不平坦也不宽阔,
却吸引了我的执着。
 
开始我是个学子,
沿着它走向课桌;
头顶时代骄子的憧憬,
在知识的迷宫中求索。
后来我成为教师,
踏着它前去讲课;
心怀为人师者的赤诚,
在科学的圣殿里劳作。
 
我也曾走出校园,
到喧闹中考察观摩——
外面的世界很精彩,
外面的道路很宽阔,
但我仍依恋这条小路,
仍然保持这份爱的执着!
并非我不食人间烟火,
并非我不懂物质诱惑,
只因我——
无法抗拒人生的惯性,
不愿抛弃痴迷的故我。
 
我已深爱这条小路,
甘心与它共渡蹉跎。
虽然它没有靓丽的姿容,
但是它有着健康的体魄;
虽然它没有奢华的饰物,
但是它有着丰美的薜萝;
虽然它没有令人眩目的辉煌,
但是它有着让人陶醉的寂默!
诚然,它并不属于我,
但它已融入我的生活。
 
呵,生活——
人到底为什么生活?
回首百年一瞬的历史,
遥想广袤深邃的天河,
我怎能不感到怅惘,
我怎能不感到困惑……
也许,生命的意义就在于
我曾经默默无闻地
从这条寂寞的小路上走过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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何家弘

何家弘

172篇文章 2年前更新

北京人,未及成年便到“北大荒”务农八年;“返城”后当过建筑工人;在爱情的推动下考取大学,随意地选择了法学专业,然后便一路求学,直至在美国西北大学获得法学博士学位;现任中国人民大学法学教授;曾经在业余时间从事过侦查员、鉴定人、辩护律师、检察官、仲裁员、中央电视台嘉宾主持等工作;曾经到二十多个国家访问讲学;获得过若干奖项,如国家级“留学回国人员成就奖”和人民大学“公正杯”足球赛的“最佳射手奖”以及业余羽毛球比赛的金银铜牌;法学代表著作有《短缺证据与模糊事实——证据学精要》和《亡者归来——刑事司法十大误区》;业余时间创作了五部犯罪悬疑小说“三罪二无”(《血之罪》《性之罪》《X之罪》《无罪贪官》《无罪谋杀》),已经有法文、意大利文、西班牙文、英文等译本,并在台湾地区出版了中文繁体字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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